传染病之后

一切的起因，只是一场规模前所未有的传染病而已。

10年来，人类始终没能找到与那种传染病抗衡的方法。天启骑士的铁蹄下，一些地区已经陷入无政府状态。一个尚存且强有力的政府为民众提供了“退路”：进入冷冻仓，在休眠中等待这场灾厄过去。一些人主动选择休眠，还有一些人，被迫“主动”休眠。

我就是被抓去休眠的人之一。被带走时，我一句话也没说，因为我嘴里含着一簇使君子的花。那是我提前半小时知道他们要来的时候，从阳台摘下的。

为什么要含着花？当时似乎想模仿一下阿兰·图灵来着？话说回来，让花跟自己一起休眠，不很浪漫吗？

后来我才知道，这太浪漫了。

我在空无一人的建筑物里醒来，灯光白得刺眼。我艰难地探索，发现一部电梯。多亏世界依旧使用阿拉伯数字，我才知道了自己身处地下，也知道了按下哪个按钮可以回到地面。

电梯门打开，外面是从未见过的景象。我熟悉的水泥建筑都倾圮了，耸立着的是一些又高又尖的塔。脚下没有沥青路，只有尘土。太阳非常、非常耀眼，炎热的风裹挟沙尘，呛到了我。我捂住嘴，更小心地含着那一簇使君子。

我在那些尖塔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形状——是广州塔！

奇怪，珠江哪去了？不仅珠江，两岸的榕树也不见了。不仅是榕树，所有的植物，都不见了。是谁恶作剧地在什么奇怪的地方仿造了一座广州塔吗？我决定走过去看看。

广州塔里也没有人。但我有个重大发现——在空中步道拾阶而上，旋转阶梯的外侧会同步投影视频。也许是用作科普教学的？视频的字幕我只看得懂数字和符号，可这已经足够我知道答案了。

那个疯狂的答案。

在我休眠的50年后，人类花10年时间，把地球轨道往太阳方向推动了120光秒。

就像要解释原因一样，视频里出现了一些照片。防护服，口罩，护目镜……还有无处不在的生化污染符号。视频接下来的内容，是许多宇宙飞船发射、编队航行。

就因为一场传染病吗？站在广州塔顶，这颗砂的行星已经看不出生命的痕迹。我不知道舍弃地球需要多么精细的斟酌算计，需要多么宏大的格局。说不定那些做决策的人，也和此时的我一样混乱、迷茫、无助、悲伤？

我将使君子的花捧在手心，洒向塔顶外灼热的气流。

然后，与它们一起飞舞。